华尔街“女性领导力”对话

近日，摩根大通资产与财富管理全球首席执行官Mary Callahan ERDOES女士与摩根资产管理中国区总裁王琼慧女士两位高管就金融行业中的女性角色进行了探讨，并分享了各自的成长经验。

以下是访谈实录。

       感谢您参加我们的活动。我的第一个问题是，哪些女性曾给您带来启发，使您相信自己有朝一日可以成为一名CEO？

       我的童年是在美国芝加哥度过的，两位祖母把我带大，她们是我的启蒙老师。她们生于100年前的1920年代。那时的职场环境与现在简直天差地别，对女性来说尤其艰难。但我记得她们都曾对我说，“你可以成为任何人，你可以做任何事。”在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她们就让我尝试平衡账簿收支，或装模作样地模拟航司柜员给她们出一张机票，以及让我讲讲金融是如何运作的等等。受此熏陶，我打小就拥有远大梦想，不给自己设限，可能这便是我步履不停并取得当前成就的原因。对于我们的下一代来说，今天的生活和百年后或有很大不同，她们有无限的可能性。

       您的祖母们将力量传递给您，或许您也会把这份力量再传给您可爱的女儿们。作为一名女性，同时又是许多年轻女性的导师，我们无法忽视职场中对女性的偏见。例如，如果一位女领导是强硬的，人们或称她为“女强人”，实则暗含贬义；反之，人们则会认为她怯懦可欺。这些偏见简直离谱。在您看来，怎样打破职场中对女性的偏见？

       我认为这个问题分两方面，一方面是从咱们女性自身出发，而另一方面我认为是男女彼此间都应有所作为。我们经常看到，当一位女性走进一个房间或会议室，不知为何，她总会认为桌子周围的座位是为其他人保留的。女士们，请您坐到桌子跟前，别总是坐在墙根下或屋门口。同样，剧场的前排也并非专供男性独享，任何人都有前排就坐的权利。女士们，请往前坐，不要认为前排是留给别人的，依我看，总躲在后面，会影响你看问题的视角。

       另一方面，无论国籍、不分年龄，男人们惯于以重复女人的话这个形式来奉承女性。我唯独希望当男同胞们复述或引用女士的话时，请注明出处，我认为女同胞之间也应如此。比方说，“正如琼慧所言，我认为……”这样做将进一步强化其他女性的观点和想法，而不是把这些点子归功于转述者自己。

       这让我想起了我以前读过的一本书，Nice Girls Don't Get the Corner Office，我的朋友们也极力推荐那本书，所以我觉得应该让我女儿去读读。感谢您关于这个问题的分享。回到您这儿，作为摩根大通和华尔街的传奇人物，几十年来，您一定有过很多辉煌的时刻。就个人而言，您的职业高光出现在何时？

       我认为能健康地在这里帮助大家的每一刻都是“高光”时刻，我也一直提醒自己认清我的身份、我所处的环境以及我将如何帮助别人。至少在摩根大通，我们就有25万员工且遍及全球，像琼慧你我这样的女性领导，咱们的所作所为将直接影响这25万人，意识到这点相当关键。

       令我印象深刻的一件事就是当我刚晋升到“资深”岗位时，我受邀参加公司的一个“资深女员工活动”。我记得那个活动在一间巨大的会议室里进行，有近100位在摩根大通工作的“资深女员工”参加，主要讨论女性员工所遇到的难题。这个活动是摩根大通持续多年的一个传统。那时，我和另外几位女同事还是初次参加该活动。我们进屋并听了一阵子，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我们这些自诩“资深女员工”都在探讨“资深”层面并不会发生的那些所谓“女员工们所遇到的难题”？因为作为“资深女员工”，我们的身份已然不同于我们所讨论的对象了，应该让那些“非资深”的女性员工来参与到这个讨论中，否则一帮“资深女员工”们压根无法了解一般职场女性们真正遇到的问题。纽约办公室的人也不一定了解东京办公室所遇到的问题，或者说对于刚入职的应届毕业生，她们到底会遇到什么问题？除了她们自己，其他人可能也很难了解。打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举行过这个“资深女员工活动”。

       后来，我们把这个活动转型为“女性在行动”(Women On the Move)，由多位包括我在内的资深女性员工组成运营委员会。我们把这个形式推广到全球，和不同层级的员工进行讨论，了解公司内女性员工所遇到的问题，并尝试跨区域、跨层级、跨业务领域地真正改变不同员工的各种问题。现在，我们通过与纽约市的无线电音乐城(Radio City Music Hall)合作的方式推广这项行动，逐渐形成了强大的号召力。该行动已触及近14万在摩根大通工作的女性员工，并已出圈至司外。我觉得摩根大通这个平台能为不同职业生涯阶段的女性员工提供帮助是一件非常振奋人心的事情，并希望这个行动能成为一个长效机制。

     在摩根大通，员工是一个常提常新的话题，比如大家为什么选择留在摩根大通——因为对公司文化的认同。包括纽约办公室在内的摩根大通全球业务网络，都在践行以好的公司文化来鼓励员工在这个优秀的氛围里持续努力，这一点我感同身受。

     话说回来，从您作为CEO这个层面出发，能否挑一个最具代表性的建议，以鼓励金融行业中的下一代女性领导者。

       约翰·皮尔庞特·摩根(John Pierpont Morgan)有句名言，叫做"Go as far as you can see, when you get there you'll be able to see farther."（“遍访目之所及，人生将无所不及。”）。这种鼓励无论男女都很适用，即坚持各自所长，无论是工作、家庭还是职业规划，我们都应尽全力朝着最好去努力，最后的结果可能将远超预期。我每天都如此躬身践行，以期能够走得更远。

      我们总说要拓宽视野，不给自己设限，最强大的力量便源自你对世界的认知以及执行力。那么当职场女性成为母亲，就如何保持工作与生活间的平衡这个问题，您有何建议？因为现在有很多身为人母的女性很难很好地平衡工作与生活。

       我觉得职场母亲面临的种种负担在所难免，这些负担虽然可以或多或少地被分解，但整体而言职场母亲肩上的担子确实偏重。我倒认为，这种负担挺特殊的，能拥有这种负担反而是一种幸运和福分，并非什么坏事。我很庆幸能有三个正处青春期的女儿，虽然每天状况频出，每逢周末或假期跟仨闺女进行“零花钱公关”也着实熬人，但我觉得对于我们所有人来说，人生中难免时不时地遇到一些“关键时刻”，比如需要亲身陪伴在年幼的孩子身边。“多线程”的确很难，这就要求你得主动地去管理时间。亲子以外，孝敬父母的过程中也会迎来“关键时刻”，这段时期可能异常艰难，期间的很多事儿也没人能替代。所以你所效力的公司一定要有弹性，当“关键时刻”来临时能助你一臂之力。而且，我们的职业生涯还很长，有时可能需要“计划外”的弹性来处理这些事情。所以跟公司的沟通很重要，例如告知公司需要更多的时间、更多的拨冗，需要公司帮你渡过难关，正所谓“人人为我，我为人人”，这样自然会处理好与公司的关系。向公司提出这些要求时千万别害羞，因为我们每个人命中注定有太多远比工作更重要的事情。

       我认为除此以外的其他，都是很一般的日常。比如某个夜晚，你得辅导孩子功课、回电话、回邮件、去商店买日用品、做饭、洗衣服等。有时会喘不过气，有时也还好，所以你真的要告诉自己，我们无法时时事事都做到完美。

       就比如说，我的电子邮件收件箱有时看起来波澜不惊，有时却杂乱如麻，有时我得在五分钟内答复所有客户，甚至有时我每天回邮件的时间加起来超过12个小时。工作会把人逼到极限，不让你有一丝的喘息，但除了面对，你别无选择，一天就只有这么多时间，我会倾尽全力。如果我今天做得不够好，那希望明天能有所长进。现实中，压根儿不存在什么“取得工作与生活间的平衡”这回事儿，我不知道用中文该如何来表达，但工作与生活之间绝对不是“平衡”的关系，而需要将二者进行“整合”，你要想方设法把二者有机统一起来，有时一些事情优先，另一些事情可以推后，你可以调整事情的优先级顺序，但别妄想能找到一个平衡点，我找了很久，至今未果。每天尽自己所能去争取最好，这就是我的建议。

     我想我学到了两点：第一，（职场母亲）会有负担，但这是个值得享受的负担。下班后要给自己留一方天地，工作并非人生的全部。另外，我认为身为母亲会让你成为一个更好的职场人，在职场表现出色的同时也将令你成长为一位更好的母亲。我儿子喜欢听我聊工作上的事儿，所有人的子女其实都热衷于谈论各自父母的工作，能对下一代进行正确的引导将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身处全球最大银行的领导岗位，管理着逾4万亿美元的资产，维系着成千上万员工的生计，业务覆盖24个国家的近120个城市及地区，您确实很忙。我提这些，是因为您在百忙之中还能长期并亲自关注中国市场，这令人印象深刻，我对此也十分钦佩。与您合作的这15年来，我们从市场、业务、就业、新冠一直聊到最近的冬奥会，可见您对中国市场情有独钟。所以我最后的问题是，摩根大通对中国市场的期许是什么？

      最令人兴奋的事莫过于我们去年庆祝了摩根大通来华展业100周年，不过无法亲临庆祝现场着实遗憾，所以等一切恢复正常，我们将把落下的都补上，希望这天赶紧到来。

      早在1921年，摩根大通的前身Equitable Eastern Banking Corp就在上海成立了第一家分行，我们服务于本土客户，并进行跨境投资以及为国外机构客户提供投资中国的便利。在过去的100年里，从大卫·洛克菲勒到杰米·戴蒙等人都曾多次访华，包括当下我们的很多高管对来华展业“百年庆”这件事也是群情激昂，所以我希望我能继续帮助全球客户发现中国价值，同时帮助中国客户寻找出海投资的机会。

      我对这份工作感到由衷地自豪，现已迫不及待地想去中国看看，并由衷感谢摩根大通所有同仁对中国市场及海外客户所做的贡献。

     感谢与我们分享您的真知灼见及宝贵建议，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