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建力：长期资金如何推动中国经济实现高质量发展？

在过去四十多年的时间里，中国经济实现了全面持续的高速发展，创造了举世瞩目的“增长奇迹”，也为全球经济繁荣做出了重要贡献。但随着经济体量的增大和国内外环境的变化，近年来中国经济增长速度有所回落。这种情况下，党中央适时提出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和以质量和效益为首要目标的高质量发展，这是遵循经济发展规律，顺应社会发展趋势的科学判断。

首先，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是经济增长新动能的主要来源。高质量发展意味着从传统高度依赖房地产周期及投资拉动的经济增长方式，转向以科技创新和数据要素为主要驱动力的经济发展模式。企业是科技创新的主体，只有通过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打造一批具有全球竞争力的新兴产业，培育一批具备高创新能力的龙头企业，才能完成增长动能的转换，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创新驱动式发展。

其次，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是顺应新一轮科技革命与产业变革的战略选择。回顾人类经济发展史，每一次经济腾飞无不伴随着科技革命和产业革新。当今世界，新一轮科技革命正孕育新的重大突破，新一代信息技术与产业发展各个领域深度融合，引发现有产业体系的深刻变革。只有通过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顺应新一轮科技革命与产业变革发展方向，才能释放出新质生产力的巨大增长潜力，推动新一轮经济腾飞。

最后，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是构建新发展格局的重要条件。当今世界，逆全球化、单边主义、保护主义有所抬头，对全球经济复苏造成不利影响，为此我们提出构建新发展格局，实现经济循环流转和产业关联畅通。只有通过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加快推进产业转型升级，进一步扩大对外开放和国际合作，才能更加有效地提升经济循环发展效率，推动国内和国际经济相互促进，助力中国乃至全球经济更快更好发展。这是今天我想交流的第一点认识。

现代化产业体系具有自主可控、安全可靠、竞争力强的特征，要满足上述特征要求，必须拥有强大的自主创新和原始创新能力。由于创新活动所需的长期巨大资源投入以及前景的高度不确定性，传统银行间接融资体系难以满足相应的资金需求，即便通过股权融资市场，也面临很多投资者关注短期盈利而缺乏长期耐心的问题。因此，一个能够充分有效提供长期资金、耐心资本的融资环境，是决定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成效的重要条件之一。

从全球实践来看，以养老金为代表的长期资金在推动科技创新和新兴产业发展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

首先，在产业发展初期，养老金可以通过私募股权投资提供融资支持。从公布的年报来看，目前全球较多的公共养老金都配置了相当比例的私募股权资产，其中大部分投向科技创新领域。例如，加拿大养老金在最新财年中私募股权投资占总资产比重为约为三分之一，其中近一半投资于信息技术、通讯服务、医疗等高科技领域。日本养老金近年来持续增加私募股权资产的配置比例，深度布局人工智能、大数据、芯片、生物科技等前沿领域。可以说，养老金已经成为全球大型风险投资和私募股权投资机构最重要的资金供给方，有力推动了全球新兴产业的创新活动。

其次，在产业发展成熟期，养老金通过二级市场投资提供稳定资金支持。近年来，全球公共养老金在公开市场股票上的资产配置有显著提升，并且明显超配科技、医药等高技术行业。例如，挪威养老基金在公开市场股票的配置比例约为70%，其中投资于科技行业的金额高达1500亿美元以上，重仓包括苹果、微软在内的全球知名科技公司，极大活跃了科技型企业的融资和研发活动。

最后，养老金通过发挥积极股东主义参与公司治理，助力科创企业发展壮大。随着养老金规模的不断壮大，在资本市场持有市值的比例逐步提高，不得不从之前的用脚投票改为用手投票，积极参与企业的重要规划和重大决策，为企业发展出谋划策、穿针引线，提供投融资服务、寻找上下游企业以及创造兼并重组的机会，这种股东赋能对于初创期的科技企业持续成长尤为重要。由此可见，以养老金为代表的长期资金，通过引领产业投资、推动科技创新、参与公司治理等途径，在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过程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这是今天我想交流的第二点认识。

社保基金会目前管理着作为国家储备的社保基金、地方委托的基本养老保险基金和划转的中央企业股权三部分资产，管理资产规模约6万亿元。一直以来，社保基金会都坚持长期投资、价值投资、责任投资的理念，在保值增值的基础上，注重发挥长期资金作用，为推动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开展了一些有益的探索。

一是加强基础性研究。去年以来，社保基金会成立专项课题组，从“自主可控、安全可靠、竞争力强”三个维度入手，构建了测度我国产业现代化水平的综合指标体系，对45条重点产业链的现代化水平进行定量分析和评估，形成了专题报告，提出了相应的政策建议和投资方向，为基金下一步开展投资实践提供了路线指引。

二是通过直接股权、股权基金和专项基金等方式，投资相关重点产业。近年来，社保基金会直接参与了国家管网、中广核风电、中粮福临门等项目的股权投资，广泛布局能源和粮食安全等领域；通过投资30余家市场化股权基金，联合社会资本投向先进制造、人工智能、半导体等关键性产业。今年，社保基金会按照市场化原则出资50亿元设立中关村自主创新专项基金，目前已进入投资期，此外还出资50亿元设立长三角科技创新专项基金正在落地过程中。这些专项基金是社保基金会在保值增值的同时助力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的创新举措，希望能够有力推动上述区域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发展和关键技术攻关。

三是通过相关基准设定和组合策略优化，支持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在二级市场方面，社保基金会持续优化投资策略和基准，积极引导股票委托组合参与科创板、创业板投资，设立战略新兴行业和可持续投资组合，进一步加大对先进制造、人工智能、半导体、通讯设备等重点产业的投资倾斜，提升资本市场对相关产业的定价能力，为优秀上市公司融资提供便利。

长期资金在助力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方面具有独特而重要的优势。未来，社保基金会还将继续挖掘自身作为长期资金、耐心资本的潜力，进一步加大服务国家重大战略的投资力度，加快推动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步伐。

一是持续深化基础性研究工作。我国产业体系具有门类广、覆盖全、变化快的特征，未来社保基金会还将持续跟踪中国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情况，更加全面评估各产业发展状况，并围绕一些重点产业展开深入研究，为寻找下一阶段投资机会提供支持。

二是持续做好一级市场股权投资。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包括短板产业补链、优势产业延链、传统产业升链、新兴产业建链，都需要资金支持。融资难、融资贵仍是产业链关键节点企业普遍的呼声之一。未来我们将探索产业体系智能化、绿色化、融合化发展中具有技术突破和盈利前景的节点，自上而下精选项目开展直接股权投资，同时加大股权基金投资力度，撬动更多社会资本投资关键产业，健全完善专项基金、跟投基金等新模式，引导外部合作机构更好服务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

三是持续完善二级市场投资模式。社保基金会在二级市场上以委托投资为主，通过对委托投资管理人的评估考核、投资产品设计、投资基准设定等方式传递基金投资意图。未来，我们将进一步完善境内股票产品体系，特别是结合产业体系现代化升级方向，围绕人工智能、数字经济、先进制造研究开发相关产品，拓宽长期资金参与现代化产业投资的渠道。

最后，我也想建议能够不断做大做强各支柱养老金，包括作为储备基金的全国社保基金。一方面通过市场化运作保值增值，夯实居民养老财富储备，另一方面可以有效将银行存款转化为资本投资到实体经济，助力高质量发展，为中国乃至全球经济增长做出更大贡献。